隋机劝退

【仏英】欺诈行为的双赢之解(上)

【“以吻封缄”Dover日限定企划—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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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从我们第一次上床到现在得有快二十年,从我们上一次上床到现在才只有他妈一个月,你确定结婚这种事不值得告诉我一声?”

骗婚抢婚,鸡飞狗跳,上蹿下跳。


1


“亚瑟·柯克兰要结婚了。”“你知道吗你前夫要结婚了。”“他的婚礼你会去吗弗朗?”

2022年3月8号,在一年一度属于广大劳动妇女的节日,我发现几乎全世界都知道了我的前夫亚瑟·柯克兰下个月要结婚,就我不知道。

关于亚瑟·柯克兰要结婚这件事我先不做过多评价,因为我压根没见过他的未婚妻,但如果这么个烂人也有本事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找到一个女孩肯点头和他走进婚姻殿堂,那这世道也着实烂得令人称奇。显然我对我们如今的世道还有那么一点不切实际的信心,于是我选择坚持不信谣不传谣的指导思想稳定军心。

直到在3月12日这个该死的周六,我照例和亚瑟·柯克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香煎羊排——提前声明,为了把这两块羊肉和两盘水牛奶酪番茄罗勒沙拉搬上桌子,早晨九点我就去集市上买回两块最新鲜的马苏里拉水牛芝士,下午五点就开始在案板上拿香草碎黑胡椒和盐巴腌羊排。而我做这一切,这一切绝对不是做好了打算要看亚瑟·柯克兰吃饱喝足后优雅地在我餐桌上擦擦嘴,然后说道——“没错,我是要结婚了。”

那一瞬间我真想扒拉着他的嗓子眼逼他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或是把他的整个胃都掏出来切片装盘邮寄给汉尼拔。但是最终,优雅、大度而冷静的我什么都没干,而是面色如常地用“是吗恭喜”之类的鬼话把这事糊弄了过去,然后在柯克兰穿着睡裤出门倒垃圾时朝着他的屁股蛋猛蹬了一脚,把他和一大袋垃圾一起送了出去。柯克兰在门外“咚咚咚”我在门里“滚滚滚”,柯克兰在门外“砰砰砰”我在门里不吱声。最后还是对门的邻居客客气气地拎着扫帚把柯克兰扫下了楼梯。柯克兰像罗密欧一样站在我阳台下放声讴歌了三遍“Fuck you”,我刚像朱丽叶一样探出身子“Fuck you”了一声就被他砸了一矿泉水瓶。

总而言之,总而言之。在柯克兰向我宣布“我要结婚”的那一刻,我感到一场战役已经打响了——这是我作为前任的尊严之战,在这场战役中注定只有唯一的赢家,那就是我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我感到我从中投注了极大的热情,甚至是我接下来一个月内大部分的注意。不要误会,这事跟亚瑟·柯克兰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我很清楚这一点。这事看起来是围绕柯克兰进行,但实际上中心点是甲乙丙丁戊任何人都无所谓。就算我前夫他不是亚瑟而是亚王王必,我也会为他突然冒出个未婚妻而兴奋不已

兴奋——我要用的词就是“兴奋”,这用来形容我现在的状态再合适不过。我的兴奋主要来自于两点:首先这是一个挑战,虽然亚瑟·柯克兰的结婚对象可能在主观上并无挑战之意,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的挑战(或是说挑衅),人们会说“他选择了她而不是他不是吗”“那个谁的妻子是她,在此之前还有个臭名昭著的前任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你看,这是逃不掉的。

其次就是我那邪恶的对柯克兰的迫害欲,我一向知道这就是刻在我基因里的本能。虽然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是十分自恋地认为自己更胜一筹,虽然我知道我和亚瑟·柯克兰的离婚和分手是必然中的必然,是排除所有偶然后的唯一选项是试错无数次后再也没有其他岔路的唯一道路,但我仍然需要一场胜利来向他、向我、向所有人证明亚瑟·柯克兰选择别人放弃我是一项错误,大错特错。结婚二十天后他就会开始后悔,结婚二十年后他还会在夜深人静时半夜怮哭,到了晚年他会因此痛哭流涕,在病榻上还会拉着他可爱的小孙女的手告诉她“爷爷今生有个不可挽回的遗憾,就是四十年前不懂得珍惜错过了对的人”。

就这样我一直在等柯克兰让我和神秘的弗朗索瓦丝小姐见面。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女人征服的了亚瑟·柯克兰,或是会被亚瑟·柯克兰征服。但柯克兰对此一直躲躲闪闪,看起来有点不情不愿。

这下我开始担心柯克兰是不是做了骗婚的基佬,毕竟他这种一根筋的不列颠弯男看起来可不像双性恋。老实说他就是找个肱二头肌比馒头还大的肌肉男都不会让我觉得这样震惊,拜托,在一片胸毛的大平原上躺了七年后去安安然睡上起伏的小丘,对不起我认为柯克兰会有高原反应,他会在做到一半时站起来冲向马桶,把胃液都吐干净。

让我没想到的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推脱后亚瑟·柯克兰开始坚决地拒绝让我们见面,他不再找任何借口(什么搬家准备蜜月工作很忙要去外地开交流会),而是一反常态地摆明态度:“现在我并不想你们直接面对面,弗朗。如果你想见她,我希望是在我的婚礼上。”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实际上不遂我愿的单词我都不爱听。于是我直截了当地质疑他做骗婚gay,说真的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他交过一个女朋友,我这完全是正常反应。但该死的亚瑟·柯克兰耸耸肩说道“你爱说什么就说去吧,对人不对事,见过她的人多了,我只是不想在结婚前让你见着她而已。”

天啊。我被他气得腰痛。我发誓我从没见过像柯克兰这样不要脸的人。那天我憋着没说这些就是因为在此之前我还需要确认他有没有在说谎。于是我拿这事问了许多人,有些是熟人,有些不那么熟。他们有些人见过弗朗索瓦丝,有些没见过。

根据可获情报来看,安东尼奥说他远远瞧见过亚瑟·柯克兰和一个棕色长发的女人从他家商铺前走过,挽着手看起来十分亲密;伊丽莎白和伊莎贝拉都说她们倒是当面碰见过,她很漂亮,平常很难遇见那样漂亮的人。柯克兰的同事A和我点头之交,说瞧见过柯克兰先生的未婚妻开敞篷来接他下班,戴一副紫色大墨镜。综上所述:亚瑟·柯克兰的现任女友年轻貌美,还是个富婆。

很难想象亚瑟·柯克兰会和这样的人结婚。难以想象。晚上我翻来覆去还是觉得这不可能,出了这样的事儿不是我有问题就是他有问题,我对他的了解有问题,或是他脑子有了问题。思来想去我觉得柯克兰更像是被包养了,但我还是不太想得通一个开敞篷的女富婆能看上他什么——凭他的死工资,凭他蹩脚的厨艺,凭他整天摆臭脸还是凭他干巴巴的屁股?

这样一想我更觉得我更是必须得见见亚瑟·柯克兰的未婚妻,事不宜迟,我觉得在富婆决定接济亚瑟·柯克兰之前她必须得见见我这香喷喷的法国小甜心。否则在婚礼上见到我她恐怕会明白没有早见着我而冒冒失失地答应了亚瑟·柯克兰是一项错误,大错特错。结婚二十天后她就会开始后悔,结婚二十年后她还会在夜深人静时半夜怮哭,到了晚年她会因此痛哭流涕,在病榻上还会拉着她可爱的小孙女的手告诉她“奶奶今生有个不可挽回的遗憾,就是四十年前阴差阳错错过了对的人”。

于是我又去找了亚瑟·柯克兰,委婉地转达了我听到的传闻,亚瑟·柯克兰不置可否,这次拒绝后他微微一笑,说:“只有你不行,弗朗西斯,你是个烂人,你知道你会做什么。”

我知道我会做什么?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我知道,还是说他其实不知道只是在诓我。于是我说“那你说我会做什么。”

接下来柯克兰所言倒是真让我刮目相看了,我不得不说。他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怎样,弗朗西斯。你就等着这一天施展你的才干对吧,我偏不让你得逞。要是我承诺要带着弗朗索瓦丝与你见面,你百分之二百会打扮得像只花枝招展的大孔雀,插上最风骚的鸟毛在你的孔雀翎上香喷喷地洒满香奈儿。只要我没有来得及在你开口说话前把你药哑,你就会见缝插针地讲述与我的青春往事把话说到令人尴尬的地步,然后揭露我从与你认识的那一刻起的所有丑事来臊我的面子,十分钟内你就会无意间透露我和你doi的时候会做0并且此后每分钟提至少两次,我去上厕所时你一定会找个借口溜进男卫生间旁若无人地确认战术是否有效,然后像个傻瓜似的得意洋洋看我笑话——或是继续挑衅好在回去后调整战略或是变本加厉。你最期待我忍不住了在饭桌上直接给你一拳这样你就可以在高档餐厅里演绎你脑中和我在餐桌上干架的戏剧性画面,还可以把赔偿金都赖在我身上——我说的对吧法兰西花孔雀?”

听到这儿我简直想为他起立鼓掌,伟大的亚瑟·柯克兰,还真该死的让他给说得八九不离十,我心里有一瞬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不能自已,说真的我为世间有亚瑟·柯克兰存在而感动了一小下。

但是我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断然不会说出那句“对你说的似乎没错”,我说出的是“亲爱的你的描绘不得不说是天马行空很有想象力——但很遗憾,大错特错。去见弗朗索瓦丝我当然得收拾得人五人六但肯定不是因为你,你以为天底下就你最聪明?我可是打听好了,你未婚妻肤白貌美家财万贯还有辆敞篷,我昨晚想了半晌就是想不出你哪儿能比我更有竞争力,你有我长得好还是有我屁股翘?有我做饭香还是有我有情调?你踩了一脚狗屎运而已后半辈子凭什么是你坐在富婆的敞篷车里笑?你拦着我我偏要见,我倒要看看你未婚妻瞎了哪只眼,叫她别担心后半辈子我做她的眼。”

柯克兰是彻底呆住了,他原本坐在我对面优雅地切牛排,听了我的发言差点把叉子上那块小牛肉甩我脸上,这可怜的小宝贝脸涨得通红差点要死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可怜死了。

“放你的屁弗朗西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你脑子才有问题柯克兰,你掰着指头数数我们在一块儿过了多少年了,你有病吧这时候结婚。”

“我今年三十五不是八十五,你有问题?”

“很他妈有问题。从我们第一次上床到现在得有快二十年,但从我们上一次上床到现在才他妈只有一个月,你确定结婚这种事不值得告诉我一声?”

“我结不结婚关你屁事了?离婚时你是不是也说了之后怎么样都尊重祝福和平分手再不过问我感情。现在又怎么了?”

“那是七年前了你这老混球,这七年每个周末住在哪儿吃的什么你告诉我?你有良心没有啊你现在要结婚。哦我忘了,还不是你告诉我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怎么?怕我扒拉着你的裤腿哭着求着叫你不要离开我,还是怕我告诉你未婚妻你和离婚七年的前任还逢年过节就搭伙过日子几乎见面就打泡?”

“是我拦着你不让你走的?是我哭着喊着求你和我打泡?各取所需而已波诺弗瓦,当初是谁一天一电话两天一骚扰说‘离归离闹归闹别把性生活当玩笑’‘永远的温柔乡我死也要死你床上’?现在我要结婚我要稳定的生活怎么了,你想一辈子和我这样?”

“呕恶心不恶心,一辈子和你这样。”我呸呸呸两下,寒毛都竖起来了,“你别咒我了,还想让我一辈子和你这样。”

“现在可不是我不想了啊,我要结婚了。”亚瑟·柯克兰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摆弄叉子,一口把那块小牛肉吞进嘴里咽掉。

“不是你甩了我而是我主动想摆脱你。听我说法国老混蛋,我十五岁认识你到今年三十五岁。二十年过去了我们已经分手五次了还离了一次婚,跟你在一块我就没安生过,这他妈太乱了时间也太长了。现在我郑重其事地宣布我要跟你分手——第六次——这次是我要结婚了,你最好别再给我捣乱,我俩完了。”

啊哦,态度坚决——也不是没见过,实际上我可见多了,说实话我没被这副架势吓住,事实上我还是觉得亚瑟·柯克兰真够不要脸的。我关于他如何不要脸的论据可太多了一时间全部涌到了嘴边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或者说我好像突然一下子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最后我冷哼一声说道:

“傻x,明明是第七次了。爱结就结去吧,百年好合。”



2


之后我真没再主动做什么了,我发誓。我当了一周乖乖小宝贝,我每天乖乖杵在办公室里家里酒吧里,除了生活以外什么都没干。抱歉我的生活还真不是围着柯克兰他转,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我的哪个朋友不比柯克兰仗义,哪项工作不比柯克兰要紧,我自己的屁股都比柯克兰的丰润。还是那句话,世界上找不着像亚瑟·柯克兰这么不要脸的家伙,如果有,那最好不是他未来造出来的小孩。也不知道他的那点精子现在失活了没有。

我勤勤恳恳干活,工作尽心尽力到让我老板以为我是被陨石砸到了脑袋去做了换头手术;我每周末准时回家孝敬父母,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讲原因可能是没人和我搭伙吃饭;我尊老爱幼,公交车地铁公园长椅上主动让座,每次看见什么街头抱抱活动都扑上去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勤俭持家,积极向上,待人友善,改邪归正,每天盘算的就是我的养老金够不够我在退休后环游世界过把瘾就死——但就在这时,亚瑟·柯克兰的未婚妻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不是玩笑,再说一遍这不是玩笑。就在这时弗朗索瓦丝,亚瑟·柯克兰据说是年轻貌美多金的未婚妻给我打了电话,说她要见我。

我们的这通电话简洁极了——她的邀请像一个确认,而我答应得很直接。说完我们就把电话挂了,我惊异地发现接收到这个信号后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还是“瞧瞧瞧柯克兰真是天不遂你愿”,推动着我痛快答应的不是别的,就是这种奇怪的报复欲。我一度认为我们之所以能彼此纠缠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这种针对彼此的报复欲无处不在。

总之那天我准时赴约。当然这里我不再赘述我已经设想过的两百八十种可能——其中最诱人的一种情形是富婆一看到我就敲敲桌子说:“这张卡里有两千万,拿着它离开柯克兰。”如果此梦成真本人甚至可以一步一个萝卜蹲跳回家一路喊“柯克兰夫妇百年好合”。虽说如此,我战斗的热情其实已经减退了不少,我只不过是系上了我最上档次的一条丝巾穿上了最风骚的风衣和鞋在领子上喷了一点香奈儿,为了显示我的随意洒脱与战术上的蔑视我甚至就只在耳后用了一点发胶。

柯克兰的未婚妻倒是言辞准确,说是她想见我就真的只身前来连柯克兰都没带。走到咖啡馆门口看到一辆粉红色玛莎拉蒂我就知道我没来错地方。

我进门时她正端着一杯咖啡往窗外看,说真的在室内戴墨镜纯属神经病,除非她是美女。这就是我看到她的第一个想法。后来的想法就基本全是对柯克兰的辱骂,在看到弗朗索瓦丝的那一刻我就在脑子里轰隆隆开着装甲车把柯克兰创得稀巴烂。

——因为太他妈像了,我们太他妈像了。这次可不是我的一厢情愿而是见过我和弗朗索瓦丝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说一句太他妈像。

看到我进来时这位姐伸手拨拉了一下她耳旁的棕色大波浪,潇洒地摘下墨镜露出一双蓝眼睛,然后她就看到了我的棕色大波浪和蓝眼睛。我的目光往下挪一寸看到了她的深灰色丝巾,她的眼神往下挪一寸看到了我的深灰色丝巾。她的鼻翼一张一合就知道我身上是她的香水味,我的眼睛一眯一睁仿佛就能看到她从书店出来时左手波伏娃右手鲍德里亚。要不是她现在是亚瑟·柯克兰的未婚妻我真要感谢他帮我找到异父异母的孪生亲姐,要不是我们现在是某种意义上的半敌对关系我愿意立马忘掉亚瑟·柯克兰和她约会。太他妈像了。

“哟嚯。”她说道。

“哟嚯。”我说道。

然后我俩有一瞬间都沉默了。那一瞬间我们心中对柯克兰的辱骂声突破了心灵的隔阂,超越了男女障碍肉体边界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这辱骂声汇成了一片爱的海洋,共同交织成一支绞杀柯克兰交响曲。我唱“我诅咒所有相爱的人”她就能接上“对此我供认不讳”,我唱“我要荣耀向我俯首”她就能接上“征服世界或一无所有”。事实上虽然我这个俗人还是比较关心门口那辆玛莎拉蒂是不是她的,但我已经不想战斗了。

于是弗朗索瓦丝说“你就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我说“Ah oui oui oui.”她说“你就是和亚瑟·柯克兰鬼混了十多年的那个前任?”我说“Ah oui oui oui.”她说“我知道你们离婚后还有交集。”我说“Ah oui oui oui.”她说“离开他吧现在他是我的了。”我说“Ah oui oui oui.”

最后她生气起来,她说“你什么态度,怎么什么都对对对。”

这我可就有的说了。我说我太愿意看到你们幸福地在一起了,说真的,你是我灵与肉的双胞胎。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你看到我就像看到了你,相信柯克兰也是一样。你们会幸福的,如果上帝给每个人设了人际矛盾冲突爆发指标柯克兰已经在我这儿把kpi冲完了,如果分手吵架也有银行在管的话我和柯克兰至少已经把你们未来四十年的遭数刷超额了。亚瑟·柯克兰现在就是一只泄了气的烂皮球任你处置,你可以给他充点气把他搓圆了,玩腻了就捏爆塞进烂纸箱放在小区垃圾桶旁边,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可能也不会有垃圾车愿意把他拉走,亚瑟·柯克兰流浪汉都不捡。哦我一点都没有关系,事实上我还很愿意做未来你们小孩的教父,只要他不遗传亚瑟·柯克兰惨绝人寰的眉毛我会对TA好,可能比他的英国亲爹还好,你一定会惊喜的,说不定TA长大后还会怀疑我才是他亲爹。

“我们像吗?”她说。

“你瞎了吗。”我说。

“不可能,他在千万人中对我一见钟情。”她说。

我说十五岁时亚瑟·柯克兰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你仔细看看我的脸再去卫生间看看你的。

“他说结了婚后会对我好的。”

我说二十五岁时亚瑟·柯克兰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你看看现在他怎么对我的再想想十年后他会怎样对你的。

这时她停了下来打量了我一下,说“不可能,你想想我的银行存款再去ATM机里看看你的。”

这时我停了下来打量了她一下,心想他妈的,这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亚瑟·柯克兰都和她说过些什么。

于是我就这样问了出来,她说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亚瑟·柯克兰基本从来不说我(我就知道,这个大烂人),她知道的这些也是从他朋友那里打听出来的,包括我的电话号码。

这里她用错了一个词,我好心地纠正了一下。她说抱歉啊可能有点听不出来,其实我是法国人。我说啊这么巧啊我也是法国人。接着我们又沉默了一下就开始自动切换到法语交流,那一瞬间我好像感到我们胸膛中法国人在伦敦的亲切感突破了心灵的隔阂,超越了男女障碍肉体边界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我听了一会儿弗朗索瓦丝讲她和柯克兰的事,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胆颤。我越来越觉得柯克兰在做骗婚gay,而我必须要拯救我的灵魂双胞胎和她的玛莎拉蒂于水火。

我言辞非常恳切,恳切地劝她和亚瑟·柯克兰趁早掰掉。我说我和你透底吧,亚瑟·柯克兰这个鸟人他非奸即盗,绝非良配。站在过来人的角度我真诚地劝你擦亮眼睛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这个鸟人一件人事都不干,我这样说有理有据因为据我了解他上一次找女友还是十四岁并且一个月前还在和我上床。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决定要和你结婚,恕我直言不是想图个孩子就是想图你票子,听哥话,趁早跑,开着玛莎拉蒂天涯何处无芳草。

说完后我都想为自己的高尚鼓掌,但显然弗朗索瓦丝不太想。我看到她听完后突然扑哧一声撑着脑袋笑出声来,这笑声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嗡隆隆地快把我耳膜刺穿,我仿佛看到满咖啡馆的客人都被她笑得冲向门外,四散奔逃。但该死的,我发现她笑起来也很好看。

终于她笑够了就只有肩膀还一抖一抖,她停下来对我说“亲爱的,mon cher,太准了——果然准确,亚瑟说得一点也没错。你果然会这样说,一次精准预言。他说得一点也没错,你会收拾得光鲜亮丽像个小孔雀似的专程前来贬低他,你会在任何人面前贬低他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而且根本就不会在意对面坐的是谁,这是你一直以来的习惯是吗?好一张刻薄的嘴呀亲爱的,我倒是也很佩服我未婚夫竟然可以忍受你到如此地步。”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是亚瑟叫她过来的,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这时我才明白她的卡其色风衣和灰丝巾都是谁出的主意,这时我才明白他们合起来诓了我,这时我开始想柯克兰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看我笑话——就算没有弗朗索瓦丝也一定会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个二五仔,我发誓下次见他我一定抡起拳头打他一顿,实际上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你一定还爱他。”我听到她说。我用鼻腔发出响亮的嗤声,看到她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的神色,把下巴抬得老高。那副模样真是可恶,却不可憎,因为我和她摆出的架势一模一样。

“亚瑟·柯克兰把你们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就知道了你还爱他,你就说你承不承认吧。”

承认?哇,柯克兰好大的本事,竟然说得清我们之间的“一切”。我肠子里的蛔虫都不知道我对他还有这么深的情谊要宣泄,用得着他指使一个我没见过的女人拿着二手素材借题发挥吗。

我突然感觉烦了厌倦了,我从没这么烦过,烦到我把她的玛莎拉蒂都给忘了。说真的我爱他不爱关她什么事,这女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听不懂大实话又关我什么事。看到弗朗索瓦丝眼睛里玩笑似的轻蔑我就知道这个和我该死的一模一样的女人真的和亚瑟·柯克兰天生一对,他们如果真的结婚了那天神下凡都救不了这对毁天灭地的灾星,或许等不到下一个十年我就要在亚瑟·柯克兰坟前每年献一捧菊花,直到我半个世纪后闭眼。亚瑟·柯克兰前半辈子摊上我后半辈子再摊上弗朗索瓦丝,这辈子过得简直不如一坨牛粪。

我忘了我接下来具体说了些什么,一些句子和词语只要不是精心构造仔细打磨过的反倒容易记不太清。总之当时我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起身就要走,场面发展到这一步我让人看了笑话但她也没得逞,三十五亿男人里精挑细选捡到亚瑟·柯克兰,我都替她感到委屈憋闷。她当我是吃饱了撑的我当她发了疯成了魔,我们的这场约会笑两下也就过去了,亚瑟·柯克兰爱怎么着怎么着。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我想起身离开时弗朗索瓦丝突然把我拦住了,她请我再坐一会儿,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宝石绿的丝绒盒子。

她稳稳地把盒子推到了我面前,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钻戒。我愣住了,我看着这枚戒指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我再次抬起头时弗朗索瓦丝已经像一道闪电一样消失了,她的包她的大衣她的香水味全都不见了,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但瞬间留在我面前的就只剩下那个小盒子——那个墨绿色的,漂亮的小丝绒盒子。

我将戒指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戒指环上用丝线绑着一张小纸条,紧紧地嵌在卡槽里。我将它抽出来,纸条上写着一句所有法国人都明白的暗号:

“敢不敢?(Cap ou pas cap?)”



3


Cap ou pas cap,game of fares,挑战。2003年玛丽昂·歌迪亚的《两小无猜》像病毒一样把全法国甚至全欧洲的年轻人全都荼毒了一遍,所有人都在说“Cap ou pas cap?”“Cap ou pas cap?”。

这部片子上映时我十八,柯克兰十七,当时离我被索邦大学劝退还有足足一年时间,而他在为给高中乐队写歌而偷偷磕大m。总之那年秋天我的确把这片子捯饬了几遍,我还蛮喜欢的。但亚瑟·柯克兰那个木头脑袋对此是一点都看不上,他不喜欢《两小无猜》也不喜欢《芳芳》,总之你不能指望他对关于法国的一切给出什么正面评价,他嘴里没有一句好话,就是在床上爽得翻白眼都只会说法国人活烂得令人发指,这种人你能指望什么。我承认后来我开了个不太好的头把Cap ou pas cap游戏带到了床上,从那一年开始我们越玩越野直到我和当时的未成年男高中生亚瑟·柯克兰在寝室阳台上doi的录像被人发上了校园论坛。这段模糊的录像现在还在我电脑C盘里珍藏,亚瑟·柯克兰的脊背那时看起来真他妈性感。

这之后我又考了一次学,很不幸又被录进了同一个大学同一个系,幸运的是这次是和亚瑟·柯克兰同一个级同一栋楼。索邦这一回干得真漂亮,让我们未来四年的性生活都有了基本保障,所以到现在我还十分感谢我的母校,希望亚瑟·柯克兰傍到富婆后不要忘记多多给它捐款。

看到那句话后我立刻就明白了弗朗索瓦丝的意思。她把戒指推过来就像是甩给我新时代的白手套,她留下一句“Cap ou pas cap?”就是念了新世纪的决斗宣言。她是白婚纱我是红礼服,她要我上教堂去抢我们共同的“朱利安”,和她顶峰相会来一场白月光和朱砂痣的巅峰对决。

我了解弗朗索瓦丝,虽然我们就只见了一面,但我们一模一样。我们的个性中有一种邪恶的混乱,我们认为最好的生活应该像一辆结实的四轮马车,由一头耳聪目明的醉马拉着在山道上横冲直撞,既痛快刺激又不会命丧黄泉,偶尔翻倒就当那是一场畅快的意外,令人神清气爽。试想一下,一朵抢婚的野玫瑰要是在婚礼当天被新郎一巴掌拍死在墙上成了蚊子血,还有比这更能使新娘踌躇满志的吗?要是新郎当场后悔决定花开堪折直须折呢,她这个被抢婚的新娘又该让教堂里的闹剧如何收场呢?

我完全明白我的兴奋此刻就是她的兴奋,此刻我们都在为同一个场景兴奋着——那就是亚瑟·柯克兰会在那一个慌乱的瞬间将手伸向谁。这时我深切地感受到柯克兰本身是不重要的,他选择的是谁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弗朗索瓦丝在那一刻共同享有的生命体验,这对我们很重要。就此我意识到她选择亚瑟·柯克兰可能并不是出于对一个男人的痴迷,而是出于对体验的迷醉。

而现在我是否按照她旨意行事的关键也不在于亚瑟·柯克兰值不值得我这样做,而在于我是否能抵抗这种迷醉的诱惑。我和弗朗索瓦丝将合作构建出这场混乱迷人的效果,我的代价是获得一场可能成立的丢人现眼或者一个见异思迁的可恶男人,她的付出是将自己精挑细选的狗屎男人拱手让人再附赠一个绿丝绒盒子,和一枚可能价值上千可能上万欧的镶钻戒指。等价交换的事,我并不觉得我收下戒指有何不妥。

问题是这女人为达成目的采取的方式让我很不舒服,这种做法就像在说“你全在我掌握之中”——我偏不。那几天我有时会把那枚戒指挖出来躺在床上举着看,戒指的内环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柯克兰名字的缩写,越看越觉得碍眼。当时我很想直接问问亚瑟·柯克兰对于他的未婚妻给他前夫送戒指这件事作何感想,不按套路出牌这种事谁又没做过呢。好在这种逆向而行的心理状态在见到亚瑟·柯克兰后有了极大的缓解,因为我真把他打了一顿

那天是在地下车库,我本打算眼不见为净,没想到这个混球还有脸主动挥手说“嗨弗朗”。你们知道我发过誓的,于是我冲着他的脸就来了一拳,他摔在一旁砸得自己车警报器呜呜地响,接着我们俩被对方轮番摁在车上捶,从车库里走出来时个顶个的五彩缤纷,我身上的唯一一张卫生纸还被他强行抢去撕作两半,一截塞在他鼻子里一截堵在我鼻腔。

就是这一通乱拳让我改变了主意,揍柯克兰真的很能解压,我意识到我的归宿应该是在亚瑟·柯克兰的婚礼上和他的混乱结婚。我发现我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真的离开我,也不在乎他的妻子会是哪种女人,只有想到能给柯克兰制造混乱我的所有神经才会集体高潮,我全身的热血才会集中供给给大脑并向我大喊“Just do it!!!”。如果我真的决定在柯克兰的婚礼上嚷嚷“我不同意这门亲事”,相信我,我朴素的愿望也只是要把他搅和个稀巴烂。我很擅长这个,尤其擅长。如果他为此要把我封进水泥里或是推到铁轨上被火车创死,那也是我活该挨创。

所有人都说亚瑟·柯克兰的婚礼定在四月八日。所有人都在说。我甚至觉得除我以外地球上的任何人都收到了柯克兰的婚礼请帖,除了和他上了二十年床的前夫。我觉得有些尴尬,这个好消息他对我只字未提。

但我和弗朗索瓦丝的确在梦中串通过。如果我们的梦是相通的,弗朗索瓦丝一定不止一次在那里看到了我,在他们即将举行婚礼的那个小教堂里。我穿着我的白色小背心和短睡裤,那场面一定会比《爱你如诗美丽》里还要滑稽。总之,如果有一天早晨起床时她突然知道了我的睡衣裤和她一样也是白色,一定会明白我的最终回答是——

“我敢(C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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